【婚禮攝影–台中】君陽.宥曈 | 家,那一方空間裡的味道
記憶裡的思緒 – 婚禮攝影
現在的婚禮越來越簡略,也覺得婚禮儀式太過麻煩,
於是在家裡的機會少了,幾乎都是在飯店舉辦儀式。
那天君陽導演說,還有很多事仍在討論,但他唯一堅持的就是,一定要在家中舉行儀式,
因為總覺得若沒在家裡留下些紀錄,好像就少了些什麼。
(林君陽 – 導演。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、《茶金》、《人選之人-造浪者》)
攝影,必須融入你的生活才有其價值。
現在的婚禮越來越簡略,也覺得婚禮儀式太過麻煩,
於是在家裡的機會少了,幾乎都是在飯店舉辦儀式。
那天君陽導演說,還有很多事仍在討論,但他唯一堅持的就是,一定要在家中舉行儀式,
因為總覺得若沒在家裡留下些紀錄,好像就少了些什麼。
(林君陽 – 導演。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、《茶金》、《人選之人-造浪者》)
在疫情之後,許多人的婚禮都越來越簡單,甚至有些覺得婚禮也不需要了;但今天的他們,卻仍花了許多心思,他們的畫作、小卡、佈置…每一個地方都有著屬於他們及家人的故事。
他們說,婚禮是感謝;婚禮是為了家人而舉辦,是我們的發表會,也是父母的發表會。透過這一場婚禮,讓每個不同階段認識的朋友知道我們的故事,也透過婚禮,表達我們許多的感謝。對父母而言,也是如此吧!孩子長大了,和許多好久不見的老朋友分享這份喜悅。
喜歡他們畫作小卡背後的那段話:「夫妻生活:什麼時候意識我們已是夫妻了?當身份證配偶欄更新的時候吧;當生活中男生開始叨念大小事,女生說著最近菜價很貴的時候吧。偶爾也會吵架,但隨著次數的累積,也越來越清楚怎麼和好。」
疫情的緣故,婚禮一延再延,終於等到疫情已趨緩,再次決定了婚禮日期。期待他們的婚禮很久了,他們倆的真誠與隨性,必定帶我在這天遇見許多不同的感受。
疫情的影響,我總是樂觀的,相信延期並不見得是不好,經常為他們的婚禮禱告,上帝會為他們倆安排最好的時間。
婚禮的前幾天,疫情再度爆發,人們又開始陷入緊張,他們也傳來了訊息。
「 不用擔心,婚禮一定會順利的,會有最好的安排。」我說。
早晨,來到了台中,台灣大道上車不多,計程車也慢斯條理的開著。
按了飯店房門電鈴,開了門,廁所傳來她的聲音:「英奇,我在這裡。」
熟悉的親切笑容,她安靜的在廁所的空間裡梳化著。
她化好了妝,拎著裙子活蹦亂跳,屋子開始熱鬧了起來;一切準備就緒,開啟了今日的婚禮。
新郎一家人來了,空盪的房間瞬間擠滿了人,文定儀式按步就班的開始了。
她的父親也忙碌的四處拍著照,並不是和大家一樣用手機拍攝,是一台小小的傻瓜相機,瞧見他常常邊拍,嘴角禁不住的微笑;想必是在觀景窗裡看見了女兒的幸福,自己也不自覺幸福的笑了吧。
換裝,披上頭紗的那一刻,瞧見她紅了眼眶;
「蓋上頭紗時,有了『要結婚了』的突如其來的感動」她說。
她收起了一貫的頑皮,專心且安靜的瞧著鏡子裡的自己。
宴客,一貫他們的隨性自在,
沒有任何按表操課的流程,拿著酒杯,在各桌間穿梭著,
歡笑聲此起彼落,長輩、朋友、家人、孩子…一雙雙帶著祝福的神情。
「我們來玩『老鷹捉小雞吧』!」不知道是誰這樣說著,
她迅速脫下了高根鞋,張開了雙臂,當起了老鷹,
一陣陣孩子的尖叫聲後,竟就在宴會廳裡狂奔了起來。
好個老鷹捉小雞啊!
我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了。
從他們的婚紗拍攝開始,認識這一年多來,雖然真正見面不過那幾天,卻像是早已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(延伸閱讀,他們的婚紗照:《紀錄式婚紗-魚丸.心姵》)。如同他們一直以來給予我的感覺,像腳踩著泥土那般,淡淡的、舒適的。
前一晚入住在魚丸家,就邊拍邊和他們閒聊著,他的母親在廚房準備,她說:「這裡是921大地震的重災區,附近的房子好多都倒了,那時我們這間房子才剛蓋好,真的好險…」
房子,是一個家安身立命的地方,也是安全的所在;一家人都在這屋子漸漸長大,也漸漸年邁;一代又一代,編織著故事。
清晨4:30鬧鐘在各個房間此起彼落的響起,接續三三兩兩的腳步聲,他們的家人及朋友起身盥洗。
我突襲伴郎們的房間,真實的紀錄下他們手忙腳亂的清晨,
像是部隊起床號吹起,打破了原本的寂靜,世界瞬間忙碌了起來。
大夥在微亮的白色路燈下,綁著車彩,一邊吃著早餐,一邊討論待會的行程;
清晨,天未亮,路燈、車燈、開始一天忙碌的人們,為了今日的婚禮。
在婚紗拍攝過後,便知道他們的婚禮也肯定是與眾不同,一貫的保有他們的個性與想法。
他們堅持著用喜愛的底片拍攝,回到對他們最重要的六個地方,各拍攝一張合照,與那地方的合照;
現在住的家、爸媽家(兩人原本的家)、外公外婆家(爸媽小時候的家)、工作的地方、約會的街角。
(延伸閱讀:《紀錄式婚紗 – 雅文伯穎》)
這天的婚禮攝影,在台中某座公園旁的一間小小的義大利餐廳,
不像一般正式的婚禮,也沒有安排任何的婚禮活動,倒像是朋友間輕鬆的聚會。
朋友兩人、四人或六人,一群一群在各自的位置開心聊著天,
他們倆輕鬆又自在的在各桌間隨性遊走,隨意的加入他們原本的聊天話題。
當天唯一安排的活動,就是為小寶貝安排的抓周;他們特地在孩子周歲的這天舉辦婚禮。
朋友的幾個孩子也在餐廳裡玩著自己的遊戲,婚禮,因為孩子更顯得熱鬧與溫馨。
後來才知道他們選擇這間餐廳義大利餐廳的原因,
餐廳窗邊看過去的那片綠地,他們就在那約會,下起了大雨,他們跑進了這裡。
今天,他們又回到這裡,多了個女兒。
每回來到台灣的鄉間,總感覺有些熟悉的氣味停留在空氣裡,
那氣息似曾相識,卻也說不上是什麼。
是泥土與草地的氣味吧…
或是人親土親的人情味。
這裡的婚宴不像都市中時尚、流行元素的堆疊,
卻有著他們自己才懂的特別情愫,
坦率、真誠、熱情,卻也樸實與靦腆。
婚禮攝影時,我們在客廳裡吃著便當,
來往的主人家或親友經過瞧見,
不只一次的催促我們:到外面一起吃啦…還有空位啦…歹謝啦…
雖然我們也不只一次的說明,趕快吃完比較方便啦…
但卻也深刻的感受到他們那一句句的「歹謝」裡的真誠與熱情,
那不是客套,而是真的感覺招待不周的歹謝。
歹謝的是那真誠與熱情的天性使然…
紅黃綠橘藍相間的頂棚,我不知這色彩的由來為何,
但一廂情願的認為,五彩的繽紛,如同他們滿溢的熱情,
沒有停歇的空中五彩煙花,
最前方鄉野裡特有的舞台車五彩燈光。
與他們比鄰而居的宮廟,
牆壁、天花板、神像…都已被煙燻的黝黑發亮,
可以想見這心靈寄託何等的濃郁。
結婚重要大事,當然也必得來此請求或告訴神明們,
同樣是種期許與祝福。
許多人說婚禮攝影台灣文化難尋,因諸多錯綜複雜的因素,
但它其實都在生活裡,在每一戶人家裡,更在每個台灣人的心底。
這個文化不似時尚、流行那般賞心悅目,
但卻是更紮紮實實,
那關乎記憶、情感與歷史。
兩個人的,幾戶人家的,某個城市的…
記憶、情感與歷史。
當天一早來到了台中—新娘芋頭家,
一進門學生—文泓就發現貓影,
同是愛貓人的芋頭媽媽,不斷和我們聊起流浪貓咪的種種故事,
包括她們家的貓—Yahoo,
還秀了一手因Yahoo怕人而被抓傷的痕跡。
隨即話題一轉,
芋頭媽媽和我說:「你用底片拍厚?她一開始就跟我們說,說我們不懂啦…」
當初只是提醒照片建議先挑選過才給爸媽看,
沒想到她卻交待的這麼直接。
新郎Ricardo有個帥氣的中文名字—達芮鎧,
新娘芋頭也有個帥氣的個性。
她打開紅包在那數錢,可能瞧見我在那偷瞄,
竟跟我說:「我知道你想拍啦…拍吧!我不介意啦…」
走出了家門口,爸爸和一群長輩們在門外抽著煙,
芋頭開心的跟我說,快拍快拍…他們常常都這樣!
其實從一早,我們老早就拍了一堆她老爸吐雲吐霧的照片了,
後來她給了我她們在紐約婚禮的攝影師作品,
打開了連結,卻讓我意外了,
沒有任何的浮誇或新娘喜愛的唯美畫面,
樸實的再不能樸實,卻涵蘊了一些故事。
我一直嘗試如何讓人們去深入思考畫面裡存在的意義,
為什麼而拍?要拍什麼?
美,當然人人都愛,但除了美之外的事物呢?
婚禮的意義是什麼?白紗的意義又是如何?
在這資訊泛濫又講求快速的時代,
人們經常迷失了自己,以為別人喜歡的就是自己要的,
卻很少真的靜下心思考。
我一直認為,
婚禮與婚紗該有的影像,
不等同於流行甚或時尚,
可以有流行與時尚的基調,那沒有不好,
只是不可失去了最初始的根本。
該清楚知道自己重視的是什麼,以及為什麼,
結婚,拍婚紗、婚禮,很重要,
但為什麼?每一件事的背後有何意義?
芋頭家的那塊貓抓板、爸爸窗邊吞雲吐霧…
那不是流行與時尚,
而是深印在腦海裡不會忘卻的記憶,
不像流行一波一波的被丟棄、被替代。
現在發生的哪些畫面,
也同樣是深印在腦海裡永不會忘卻的記憶?
曾經和學生討論過婚禮的意義,
當中我們探討了:拜別父母儀式中,為何總是使人忍不住眼淚?
初期的探討,幾乎一致的答案:不捨。
但深入探討後,不捨什麼?
因離家而不捨嗎?
但為何有些人的儀式結束後並沒有離家,仍然落淚?
在那當下,
父親是如何感受?
母親是如何感受?
兄弟姐妹是如何感受?
朋友們又是如何感受?
我想,
對父母而言,不只單純不捨如此簡單,
那一瞬間,想必湧現了二、三十年前她仍牙牙學語的模樣,
怎麼才一轉眼,竟大到要結婚了?
隨之而來的是期許、是盼望…
而對現在站在她身旁的男人,是信任。
對披上白紗的這女孩而言,
更不只有不捨而已,
更多的,是許多許多的感謝。
那眼淚是種喜極而泣,
並充滿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,
雖然只有那一瞬間。
在一整天裡,
其它時刻又是何種感受呢?
所以浿姬說,那天,
她的家人、她的朋友,才是重點。
是啊…
如果能往後多想五十年,
妳將非常清楚的明白,
什麼樣的畫面是妳最想留下的。
新郎才剛從門口走去,
卻又隨即從樓梯走了下來,
我還在疑惑,難道門外也有樓梯通到樓上?
後來經副攝阿潘提醒,
才明白了原來是雙胞胎兄弟啊。
永豐棧酒店超長的紅毯,
熱情的親友們將他們團團包圍,
這份熱情與喜悅,圍繞了一整天。
好像找我拍攝的很多朋友都是底片玩家,而底片玩家似乎總有一總怪癖—喜歡的照片都怪怪的,然後我拍的照片也剛好都怪怪,於是很快就臭氣相投了。
臭氣相投是玩笑話,不過都有種莫名的堅持就是了。那種堅持就是底片原本具存的「情感」和「溫度」。即使現在已全面換了數位拍攝,但調色上仍堅持著底片的那份特性,那特性不是為了所謂文青或特立獨行,只是說不上來的一種柔軟。
如同那篇文章—《底片的固執,婚禮婚紗在攝影上情感的堅持》所提及的,底片的濕度。(有興趣的怪咖可以點進去看看,如果你看了一直點頭,那你就絕對是怪咖了)
這天,空氣中飄著像底片一樣棉棉的濕氣,大清晨,正確來說,是凌晨三點。
下了高速公路,到了台中,立緯家,和出發的地方一樣,濃濃的大霧,在霧裡,寂靜的揭開這天的序幕。
這天的婚禮,擁有了難忘七件事:
一、凌晨三點出門(距上一回這麼早出門,應該是超過五年前的事了)
二、大哭的新娘,哭到媒人婆叫我:「不要再拍了啦!」
三、某位仁兄(可能是別場婚禮的家人)叫我等會坐那輛藍色的車,禮車走了後,我衝上那台藍車,藍車主人驚恐的說:你要幹嘛?!然後…我四眼開開的望著長長禮車隊伍揚長而去。
四、沒有牙齒吃午餐,貼心的新郎幫我準備了「流質大餐」;真的是大餐,其中一碗是魚翅。
五、超量的底片和黑白,本以為這超多的底片,可以節省後製調色的時間了,但超多的黑白(這又是底片玩家的堅持了,就是要一堆黑白),我修了整整2天還沒搞定。
六、不得不說,兩位爸爸看起來都超年輕。我真的差點以為是哥哥。
七、第一次坐Porsch(是這樣拼嗎?)
下了台中交流道後,繼續往山上新社的方向開去,
海拔越高,路旁的房子越少了。
雨軒家是翻新過的老房子,
即使因為婚禮,屋子裡擠滿了人,
還是感覺到一種很安靜的舒服的感覺,
在這個幽靜的山中。
婚禮結束後,和雨軒在mail聊到了我的老家也是在雲林,
離她家虎尾不遠(她跟我說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老家四湖鄉是靠海),
也在那封mail後,有股很強烈的衝動想回去鄉下老家走走看看。
看看那裡的老房子、大片的農田、不知是否還能看得到的老黃牛….
回憶起了童年那裡的純樸與幽靜,
過了晚上九點即是一片的寧靜,
只剩下不知什麼蟲的此起彼落的低聲鳴叫。